一、孔子的德政
孔子說:“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居其所,而眾星共之?!庇终f:“無為而治者,其舜也與。夫何為哉?恭己正南面而已矣?!?/span>
關于“德”,參見前言,“為政以德”即為政者心要正直、行要正直?!暗乐缘隆薄熬討训拢∪藨淹痢薄白佑贫裆埔?。君子之德風,小人之德草,草上之風,必偃?!?德政要求君子即當權者自己要德正,當權者德不正,怎么能讓民眾有所參照走正路呢?統(tǒng)治者行德政,就象北辰安居其所,那么,眾星也得以安居其所,而不會越軌。
《禮記·大傳》:“圣人南面而聽天下,所且先者五,民不與焉。一曰治親,二曰報功,三曰舉賢,四曰使能,五曰存愛。五者一得于天下,民無不足、無不贍者。五者一物紕繆,民莫得其死。圣人南面而治天下,必自人道始矣?!笔ト斯芾硖煜孪茸鑫寮拢汗芾砗眉易?,報答功臣,舉拔賢人,任用能人,不遺漏仁者。這五件事做好了,不需要特別治理民眾;五者有一樣沒有做好,民眾就沒有好日子過。
也就是說,南面而治、無為而治、北辰居其所,都不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,而是天子做天子該做的事?!叭说馈币簿褪鞘谷松嬷?,南面而治的出發(fā)點和目標都是為了使人民生活得更好,使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(yè)。圣人治天下安民的關鍵不是治民,而是“治親、報功、舉賢、使能、存愛”,這也就是德治的關鍵,德治不是連官員也不治好、連統(tǒng)治集團各人的親屬也沒有管好,就不斷地對老百姓今天這個道德要求、明天那個道德要求,這不是德治,這叫擾民。治國安民實際上是治官安民,安民不是治民。為官者不德、“素質”低,卻想要老百姓提高道德、提高“素質”,這是很難實現(xiàn)的;為官者守德(禮即法律規(guī)章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)、“素質”高了,老百姓自然會仿效,這樣,全民的道德素質才能提高。老百姓普遍“素質”低的原因是為官者普遍素質低。
“德有六興:辟田疇,制壇宅,修樹藝,勸士民,勉稼穡,修墻屋,此謂厚其生。發(fā)伏利,輸滯積,修道途,便關市,慎將宿,此謂輸之以財。導水潦,利陂溝,決潘渚,潰泥滯,通郁閉,慎津梁,此謂遺之以利。薄征斂,輕征賦,弛刑罰,赦罪戾,宥小過,此謂寬其政。養(yǎng)長老,慈幼孤,恤鰥寡,問疾病,吊禍喪,此謂匡其急。衣凍寒,食饑渴,匡貧窶,振罷露,資乏絕,此謂振其窮。凡此六者,德之興也。六者既布,則民之所欲,無不得矣。夫民必得其所欲,然后聽上;聽上,然后政可善為也,故曰德不可不興也?!保ā豆茏印の遢o》)也就是說可以從六個方面興德政:厚生、輸財、遺利、寬政、匡急、振窮,如此,則老百姓的愿望都能得以實現(xiàn),并因此愿意聽從統(tǒng)治者的引導,這樣,治理國家就很少要用到刑罰而可以“善為”。所以說,統(tǒng)治者興德,則“民有恥且格”。因而,孔子要求“君子懷德”,“據(jù)于德”。
如果北辰偏離軌道,結果將如何?“昔者齊景公問于晏子曰:‘吾欲觀于轉附、朝儛,遵海而南,放于瑯邪,吾何修而可以比于先王觀也?’晏子對曰:‘善哉問也!天子適諸侯曰巡狩。巡狩者,巡所守也。諸侯朝于天子曰述職。述職者,述所職也。無非事者。春省耕而補不足,秋省斂而助不給。夏諺曰:“吾王不游,吾何以休?吾王不豫,吾何以助?一游一豫,為諸侯度?!苯褚膊蝗唬簬熜卸Z食,饑者弗食,勞者弗息。睊睊胥讒,民乃作慝。方命虐民,飲食若流。流連荒亡,為諸侯憂。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,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,從獸無厭謂之荒,樂酒無厭謂之亡。先王無流連之樂,荒亡之行。惟君所行也?!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?“惟君所行”即只做作為“君”應該做的事,也就是“居其所”。如果為政者“師行而糧食,飲食若流,流連荒亡”,則不是“居其所”,而是“虐民”“為諸侯憂”,結果是“饑者弗食,勞者弗息”,老百姓不能安居其所。
《管子·戒》也說:“先王之游也,春出,原農事之不本者,謂之游。秋出,補人之不足者,謂之夕。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,謂之亡。從樂而不反者,謂之荒。先王有游夕之業(yè)于人,無亡荒之行于身?!?做領導的出行都是為了解情況解決問題,如果是走到哪里只是為收集特產、大批陪從吃喝無度,這是擾民、是給民眾帶來災難,這樣的政權是不能穩(wěn)固的。
二、孔子的仁政——“去食存信”及“仁甚于水火”本義探
子貢問政。子曰:“足食,足兵,民信之矣?!弊迂曉唬骸氨夭坏靡讯?,于斯三者何先?”曰:“去兵?!弊迂曉唬骸氨夭坏靡讯?,于斯二者何先?”曰:“去食。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?!?/span>
“去食存信”一直被漢宋以來的儒者理解為孔子要求老百姓寧可餓死也要守信。這還不是吃人的觀點嗎?但,孔子是不是這個意思呢?
如果不是去老百姓的口糧,又是去什么食呢?
《禮記·王制》:“國無九年之蓄曰不足,無六年之蓄曰急,無三年之蓄曰非其國也。三年耕,必有一年之食,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。以三十年之通,雖兇旱水溢,民無菜色,然后天子食。”可見,為了防止兇旱水溢,國家必須有儲備。這樣,遇到災荒之年,民眾也不會挨餓,民眾能吃飽,天子才飲食。
《周禮·地官》:“遺人,掌邦之委積,以待施惠。鄉(xiāng)里之委積,以恤民之艱阨;門關之委積,以養(yǎng)老孤;……縣都之委積,以待兇荒?!?/span>
《禮記·月令》:“季春之月,……天子布德行惠,命有司發(fā)倉廩,賜貧窮,振乏絕,開府庫,出幣帛,周天下?!?/span>
《禮記·曲禮》:“歲兇,年谷不登,君膳不祭肺,馬不食谷,馳道不除,祭事不縣。大夫不食粱,士飲酒不樂?!?/span>
《孔子家語·王言解》:“征斂百姓,非以盈府庫也。慘怛以補不足,禮節(jié)以損有余,多信而寡貌。其禮可守,其言可覆,其跡可履。如饑而食,如渴而飲。民之信之,如寒暑之必驗。”
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:“春省耕而補不足,秋省斂而助不給?!?/span>
也就是說儲備是為了救濟百姓,而不是為了統(tǒng)治者自己享受,尤其是在災荒之年,“民無菜色,然后天子食”。所以,“去食”是在災荒之年去國之積蓄以救濟百姓,這樣才能得到老百姓的信任,而不是從老百姓口中奪走糧食讓老百姓餓死守節(jié)。
“鑄名器,藏寶財,固民之殄病是待?!保ā秶Z·魯語上》)鑄器物、藏寶財?shù)哪康囊彩菫榱嗽跒幕闹暧眠@些器物與別國換糧食救濟百姓,而不是為了自己占有。
《左傳·襄公九年》:“晉侯歸,謀所以息民。魏絳請施舍,輸積聚以貸。自公以下,茍有積者,盡出之。國無滯積,亦無困人……三駕而楚不能與爭?!睍x文公上臺后施舍國人,國人信服他,所以能戰(zhàn)敗楚國成為霸主。
《左傳·襄公二十九年》:“鄭饑而未及麥,民病。子皮以子展之命,餼國人粟,戶一鐘,是以得鄭國之民?!我囵嚕堄谄焦?,出公粟以貸。使大夫皆貸。司城氏貸而不書,為大夫之無者貸。宋無饑人?!编崌退螄拇蠓蛟陴嚮闹昃葷癖?,所以,得到國民的信任。
既然有這些規(guī)定,孔子為什么還要這樣說呢?看看當時的情況:
《左傳·襄公三十年》:“陳,亡國也,不可與也。聚禾粟,繕城郭,恃此二者,而不撫其民。”《左傳·昭公十九年》:“吾聞?chuàng)崦裾?,?jié)用于內,而樹德于外,民樂其性,而無寇仇。今宮室無量,民人日駭,勞罷死轉,忘寢與食,非撫之也。” 可見,聚禾粟,不撫其民,則失民信,必將失國;去食撫民則得民。
“鄒與魯哄。穆公問曰:‘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,而民莫之死也。誅之,則不可勝誅;不誅,則疾視其長上之死而不救,如之何則可也?’孟子對曰:‘兇年饑歲,君之民,老弱轉乎溝壑,壯者散而之四方者,幾千人矣。而君之倉廩實,府庫充,有司莫以告,是上慢而殘下也。曾子曰:“戒之,戒之!出乎爾者,反乎爾者也?!狈蛎窠穸蟮梅粗?。君無尤焉,君行仁政,斯民親其上,死其長矣?!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跸隆罚?這就是“必不得已”時該去食而不去食,老百姓餓死卻不開倉發(fā)糧,從而失去了民的信任,別國來犯,老百姓也不去戰(zhàn)斗。
“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,涂有餓莩而不知發(fā)。人死,則曰:‘非我也,歲也?!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?,對于這樣的統(tǒng)治者,老百姓還會信任他們嗎?“是故財聚則民散,財散則民聚?!保ā洞髮W》)
《論語·子路篇》:“子適衛(wèi),冉有仆。子曰:‘庶矣哉!’冉有曰:‘既庶矣,又何加焉?’曰:‘富之?!唬骸雀灰?,又何加焉?’曰:‘教之?!?/span>
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:“明君制民之產,必使仰足以事父母,俯足以畜妻子;樂歲終身飽,兇年免于死亡,然后驅而之善,故民之從之也輕。今也制民之產,仰不足以事父母,俯不足以畜妻子;樂歲終身苦,兇年不免于死亡,此惟救死而恐不贍,奚暇治禮義哉?”
《管子·牧民》:“倉廩實則知禮節(jié);衣食足則知榮辱。”
孔子、孟子都是要求統(tǒng)治者讓利于民,先讓老百姓富起來,才能要求他們學忠信禮義,否則,“惟救死而恐不贍,奚暇治禮義哉?”孔子的道德仁義禮的要求都是針對從政者,只有從政者按照道德仁義禮做好了,老百姓才能活下去、才能活得好。
《管子·乘馬數(shù)》是講國家賦稅籌劃的策略,所以,講到如何使用積蓄時則更有積極的意義:“人君之守高下,歲藏三分,十年則必有三年之余。若歲兇旱水泆,民失本,則修宮室臺榭,以前無狗后無彘者為庸。故修宮室臺榭,非麗其樂也,以平國策也?!?昏君不管年成、不管時季建臺榭,而會籌劃的國君則不在年成好的時候勞累百姓。國君儲備了糧食,在災荒之年,老百姓無法播種收獲,國君則讓這些人來搞建設,建設的目的不是為了享樂,而是為了在災荒之年老百姓可以通過勞動獲得生活資源?!皣惺曛?,而民不足于食,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?!保ā豆茏印睢罚┻@里是鼓勵人靠技能從統(tǒng)治者的積蓄那里獲取更多的生活資源。
“民不求其所欲而得之謂之信?!保ā抖Y記·經解》)沒有等到民眾來求就讓他們有所得就是信。所以說,“自古皆有死,民無信不立”,是說統(tǒng)治者不要怕自己無食會餓死,失去老百姓的信任國家就難以存在,在老百姓需要救濟時,應該發(fā)倉廩,賜貧窮,振乏絕,開府庫,出幣帛,周天下,“民無菜色,然后天子食”。只有這樣,百姓才能對統(tǒng)治者有信心。所以說“信,國之寶也,民之所庇也?!保ā蹲髠鳌べ夜迥辍罚┙y(tǒng)治者有信,是立國的根本,是老百姓得以生存的基礎。 “上好信,則民不敢不用情?!毙哦际侵附y(tǒng)治者對民眾的做法是否得到民眾的信任。
與此相似的還有“仁”與“水火”。
子曰:“民之于仁也,甚于水火。水火,吾見蹈而死者矣,未見蹈仁而死者也?!?/span>
孔子的這句話被先儒解釋為“無水火,不過害人之身,而不仁則失其心”,所以,老百姓寧可餓死,也應該守仁??鬃邮沁@個意思嗎?孟子說“惟救死而恐不贍,奚暇治禮義哉?”(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)又奚暇治仁哉?
首先,我們應當明白,孔子的教育所針對的是統(tǒng)治者以及想要成為統(tǒng)治者的人?!笆啃奚砉Σ?,則賢良發(fā);庶人耕農樹藝,則財用足?!保ā豆茏印の遢o》)修身是對統(tǒng)治集團天子諸侯士大夫等人的要求,孔子所提出的道德仁義禮也都是針對這些人的。對老百姓的要求是“耕農樹藝”,使自己“財用足”。
這句話里的“民”可以指老百姓,也可以指所有的人,因為“仁”和“水火”對于統(tǒng)治者和老百姓都不可缺少。老百姓需要仁,從哪里來呢?需要統(tǒng)治者施行仁政。統(tǒng)治者施行仁才能保證其統(tǒng)治的延續(xù)。正如《國語·周語中》所說:“仁所以保民也,不仁則民不至?!苯y(tǒng)治者沒有民眾還能成為統(tǒng)治者嗎?
兩個“水火”,前一“水火”指具體的水火,為“民非水火不生活”的水火;后一“水火”泛指各種利益?!懊穹撬鸩簧?,昏暮叩人之門戶求水火,無弗與者,至足矣?!保ā睹献印けM心上》)既然敲門求水火沒有得不到的,則水與火是不至于人為之而死的,所以,人為之而死的后一“水火”并非確指水火,而是比喻各種利益。為了追求利益,如爭國、辟土地、爭權利,為之而死者,比比皆是,但未有因施行仁政而死的。
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記孟子對齊宣王說:“以若所為,求若所欲,猶緣木而求魚也?!壞厩篝~,雖不得魚,無后災。以若所為,求若所欲,盡心力而為之,后必有災?!泵献咏又f了會有怎樣的災,緊接著說:“今王發(fā)政施仁,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,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,商賈皆欲藏于王之市,行旅皆欲出于王之途,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。其若是,孰能御之?”這不正是說統(tǒng)治者若蹈水火(利益)則有災害,蹈仁則有益嗎?
老百姓怎么才能仁呢?“圣人治天下,使有菽粟如水火。菽粟如水火,而民焉有不仁者乎?”(《孟子·盡心上》) 可見,老百姓的仁不是餓著肚子得來的,而是統(tǒng)治者施行了仁政,老百姓富裕了,感而化之,就沒有不仁的。沒有水火尚可叩人之門戶而求得,而沒有仁政,老百姓就難以活命,所以說,對老百姓來說仁比水火更重要。
那么,應該怎樣讓老百姓享受到仁政呢?——為政要均。
三、政均民安——“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貧而患不安”本義探
“丘也聞有國有家者,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貧而患不安。蓋均無貧,和無寡,安無傾?!?/span>
現(xiàn)在的白話譯本都以為孔子說話不夠嚴謹,而把原文中的“寡”與“貧”換了位置,改成“不患貧而患不均,不患寡而患不安。”又把“均”譯為財富均,結果,這句話的意思就變成了大家一塊兒過窮日子,從而完全改變了孔子的意思。
其實,這里的“寡”是指人少,“均”為政教均平。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是說統(tǒng)治者不要擔心人少,政均人和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?!睹献印ち夯萃跎稀酚浟夯萃趸紴槭裁疵癫患佣?,孟子說他是五十步笑百步,怎能“望民之多于鄰國也”,然后教他該如何施政,才能使“天下之民至焉”。這正是說統(tǒng)治者不要擔心人少,而要擔心為政不均。
“均”在典籍里并不少見:
“其罪惟均,其審克之?!保ā渡袝涡稀罚?/span>
“冢宰掌邦治,統(tǒng)百官,均四海?!保ā渡袝ぶ芄佟罚?/span>
“秉國之均,四方是維?!保ā对娊洝ば⊙拧す?jié)南山》)《鄭箋》:“均,持國政之平?!?/span>
“我馬維骃,六轡既均?!保ā缎⊙拧せ驶收呷A》)《毛傳》:“均,調也?!?/span>
“布德于民,而平均其政事?!保ā秶Z·魯語上》)
“政之不平,君之患也?!保ā犊鬃蛹艺Z·王言解》)
“政均則民無怨?!保ā犊鬃蛹艺Z·入官》)
“均五教?!保ā犊鬃蛹艺Z·執(zhí)轡》)
“貴者不重,賤者不虛,示均也?;菥鶆t政行,政行則事成,事成則功立。功之所以立者,不可不知也。俎者,所以明惠之必均也。善為政者如此。故曰見政事之均焉?!保ā抖Y記·祭統(tǒng)》)
以上這些“均”都是講統(tǒng)治者為政要均?!拔荫R維骃,六轡既均?!保ā缎⊙拧せ驶收呷A》)馬的六根韁繩不可能是用力相等,而是要用力平衡。 同樣,“不患寡而患不均”之“均”并非為財富相等之意,而是指持政要均衡?!罢黄剑家病保ā犊鬃蛹艺Z·王言解》),這里的“平”跟“均”是同一個意思。
再看看當時統(tǒng)治者怎樣患貧?!鞍Ч珕栍谟腥粼唬骸牮嚕貌蛔?,如之何?’有若對曰:‘盍徹乎?’曰:‘二,吾猶不足,如之何其徹也?’”這是魯哀公患貧。統(tǒng)治者都擔心財富不足以讓自己奢侈揮霍,因而,貪得無厭,橫征暴斂,或以武力擴土地掠財富奪民眾,如此,怎么能安?
“哀公問政于孔子??鬃訉υ唬骸闭?,莫大乎使民富且壽也?!唬骸疄橹魏??’孔子曰:‘省力役,薄賦斂,則民富矣;敦禮教,遠罪疾,則民壽矣?!唬骸讶擞蟹蜃又裕治釃氁??!鬃釉唬骸娫疲骸皭疸┚?,民之父母?!蔽从凶痈欢改肛氄咭?。’”(《孔子家語·賢君》)
這段話是孔子教魯哀公不要擔心自己貧,應當考慮如何富民安民,只有民富了,為政者才不會貧。而短視的為政者看不出這一利害關系,只顧聚斂謀眼前利益,與民爭利,結果是民貧國虧虛。統(tǒng)治者橫征暴斂,老百姓無法生活,國家怎么能安呢? 就好像一個寓言故事講的,北風和太陽比誰能讓人把衣服脫下來。北風使勁地吹,想把人的衣服吹下來,但它吹得越使勁,人卻把衣服裹得越緊。太陽呢,它開始用溫暖的陽光照耀在人身上,人開始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掉。統(tǒng)治者越是想辦法要把老百姓口袋里的錢掏出來,老百姓就越舍不得掏。只有像太陽一樣,讓民眾得到充分的好處,不再為寒冷、不再為生活擔憂,民眾自然就舍得花錢了,國家也就富裕了。
“均無貧”不是現(xiàn)在的譯本所謂“財富平均,便無所謂貧窮”,而是指施政均則民各得其所,所以不會貧。民不貧,則統(tǒng)治者也不貧,正如冉有說“百姓足,君孰與不足?”施政均就是不能讓政策傾向于強勢者和富人,而應使老百姓可以在政策范圍內各得其利。如果施政不均,讓財富集中在極少數(shù)人身上,老百姓沒有獲利的環(huán)境和空間,就會出現(xiàn)“庖有肥肉,廄有肥馬,民有饑色,野有餓莩”,“父母凍餓,兄弟妻子離散?!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?老百姓如此,國家還能富裕嗎?所以說“布政有均,民足于產,則國家豐矣?!保ā豆茏印ぞ肌罚┱f的正是布政均則民有充足的利益,民足則國富。
“和無寡”也不是現(xiàn)在的譯本所說“不會覺得人少”,“無寡”也不是感覺上的,而是因為施行了仁政,人民富裕了,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,是真正的無寡?!皣嘭敚瑒t遠者來;地辟舉,則民留處?!保ā豆茏印つ撩瘛罚┘染唬瑒t上下和,故遠者來而無寡,如此則國家安寧,又怎么會有傾覆的危險呢?自然是“安無傾”。